倒下去又站起来 站起来又倒下去

「强风吹拂」自由(走灰)

远处的天空还暗,厚重的云层仍未被太阳拨开。街上很安静。少有的三三两两的人匆匆而过,店铺大多没有开张。藏原走从宽政大门口跑过,轻轻地喘息着。

他的呼吸平稳而有规律,每一步踏在地上都踩着自己的节奏、发出好听的声响,似乎这不是在跑步,而是正跳着优美的舞。不少人都对他说过,“你跑起来很帅气”,他自己倒不是很在乎。被人夸多了也曾想过去注意,但一旦跑起来就把这些琐碎的事情全部都忘了。他的生命是跑步构成的;也是孤独的。

队伍最前面的跑者,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的同时也要领略后面大部队不可触及的孤独感。独自一人的旅行,陪他从小跑到大的,也只有风了吧。

但正如他对别人的夸奖的态度一般。阿走并不在乎。

如果能一直这样跑下去就好了,他想,一边想一边不顾一切地迈开步伐,仿佛不是风领着他跑向哪里,而是他携着风。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跑下去,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说;他只需要感受呼啸的风掠过耳畔,远方的路不断伸展绵延。

很久以前,阿走就想过,到底什么是“自由”。小时候身边的同学们都告诉他,“自由”就是没有束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末了还补上句“上了大学就能自由吧”“成年以后就可以了”以及“阿走跑步这么厉害,肯定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凡人啦,阿走在队里一直都很自由啊”。但他却不这么想。他只感觉到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身上的枷锁越来越多;被迫与他人交流,用蹩脚的说辞引来那人异样的眼光;亦或是父母不断的“低调一点”“少惹麻烦”的警告;繁重的考学任务;还有许多他记不得也不愿记得的东西。他啊,不断地为保护自己而穿上盔甲,与这个社会隔绝,然后让自己跑得足够快——快到无法看到周围的风景,快到无法看到那些也在观望着他的行人。这算逃跑吧?狼狈的逃跑。想来,他不一直在逃跑么?无论是选择这所宽政大,离专业的队伍远一点;还是偷面包时在小巷间的穿梭;以及,对清濑灰二的话的否定与反驳。他的护甲越来越多,直到最后一层厚重披在身上,而难以承受的重量使他寸步难行。

唯一的自由,阿走想,唯一的自由就是跑步。只有在迈开双腿大步向前、奔跑在没有终点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他才能卸下沉重,感受真正的“自由”。

他很少说话,因为他的表达总是生硬而干涩的,仿佛是一个不会日语的人。他的话语总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冒,比起说话他似乎更喜欢在心里碎碎念。这在中学时期表现得尤为突出。榊曾不止一次笑他,“你在吃口香糖吗,怎么嘴被黏住了、都不张开的?”或是“你是哑巴吗?”他想反驳,但到最后也没张开嘴,那些回击的话总是在最终快要冲破喉口时被比口香糖更坚韧的东西堵住,挥出去的不是有力的反抗,只有僵硬的拳头。这只拳头挥出去的时候顶着巨大的压力,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在阴影中蜷缩着,遥望着不知何处的名为“自由”的“光”。他突然意识到,那也是他的枷锁;而这一拳挥出去后他身上的负担又会增加,挫败感也是。

只有跑步,只有跑步才能让他忘记这些不堪;只有跑步,才能令他的心底是沉默的,灵魂却是自由的。

而现在,有人试图闯入他的沉默之地,试图紧跟着他的脚步,然后一点一点跟上来、最终并肩而行。阿走感到不可思议,怎么还能有人跟得上他的速度?于是他加快步伐,跑得大汗淋漓,但心里却感到畅快。侧脸一看才发现——好家伙,骑着自行车!这人谁啊,他想在心里吐槽,也想将这个入侵者赶出去。但可恶的是,定睛一看,被风送来的那人,除了“吱呀吱呀”作响的女式自行车以外,还带着一个好看的笑容。

接着,那个人问他,很大声地质问——“你喜欢跑步吗?”——可他分明是知道的,阿走的答案。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更为可恶的是,阿走皱了皱眉头:他无法拒绝他;他的内心甚至是窃喜的;从那之后,他总是希望那个笑容赶紧出现,然后带来更多的光,然后扔下自行车、同他一起在这条自由之路上奔跑,永远也不走。






“汪汪”的犬吠声将藏原走的心思拉了回来。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身穿运动服的青年,以及正在抖着一身松软黄毛的尼拉。

尼拉似乎一眼就瞅见了他,兴奋地叫了起来。正在给它顺毛的青年怔了怔,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与阿走的视线正好对上。

远方的太阳,与此同时也拨开了云层。一束光照在他们身上,阿走渐渐慢下脚步。

最后,他走到了长椅前,停了下来,对着长椅上向他招呼的青年,轻唤他的名字:

“早上好,灰二哥。”

青年笑了,又是那个好看的笑容,比“自由”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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